NOW YOU SEE ME?

无锡人都是糖做的


无锡人都是在糖罐子里长大的。
在18岁以前,我从来不知道我嗜甜。
我从小不喜欢陆稿荐,齁甜,也不是太欣赏三凤桥,除了酱排骨以外,太腻,至于惠山油酥,又干又甜,入口不化,僵硬得让人难以下咽。本帮菜里,还是比较钟情咸口菜,比如银鱼馄饨,比如腌笃鲜,比如红烧油面筋。无锡的油面筋比较特殊,是红烧的,加肉馅的,和那种叫面筋的生敷不一样。
上大学前,除了经常在四川人面前痛哭流涕地吃“为了你特意做的一点都不辣的”冒菜之外,没怎么和外地人交流过口味,且还染上了无辣不欢的瘾,加上在无锡人里我并不算爱吃甜的,我就这么一直错误地以为自己是个咸辣口的。
直到上了大学,有次带了十几个小笼包去学校,热情邀请大家共享,一下子就暴露了原形。
我那时考虑室友都是江苏的,不同市,除了一个徐州的都是苏南地区,还有两个宜兴的,四舍五入也算是同市人民,应该接受度良好。没想到,全宿舍所有人尝之色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筷子逃之夭夭,中午的时候,宿舍的两个宜兴人作为代表,礼貌而一点也不尴尬地对我说,不行,太甜了,真要吐了,你还是自己吃吧。
上次宿舍里出现这种吓得闻风丧胆屁滚尿流的现象还是徐州人带了一卷自家特制的原味麻辣鱼干煎饼,我打游戏之余吃了半个,流着泪灌了一大桶储备用的家庭装农夫山泉,队友语音问我你怎么哭了,我说,太他娘的好吃了,好吃哭了。
我当时说的是实打实真心话,只是没想到,原来其实我那么不能吃辣。
后来学校食堂里新开了一家瓦罐汤,汤咸肉滑,辅以黄豆小米炖煮,猪蹄膏脂肥而不腻,鲜美醇厚,余韵悠长,我对这家情有独钟,每日定点晚餐指定食用该产品。谁知宿舍里的镇江人有天突然问我,那家瓦罐汤那么甜,你怎么喝的下去的?
我那天才知道,原来这个汤是甜口的,但时至今日,我都无法从生理上认可那个味道是甜味。
最终这家瓦罐汤因为太甜还是倒闭了,我是他家在食堂的最后一个月里为数不多的顾客之一。
但讽刺的是,食堂里无锡小笼包的那个窗口长盛不衰,生意一直很好,我慕名去尝过一屉,那滋味,咸中带一丝诡异的甜,而为数不多的汤水中衍生出了只有杂交小笼包才特有的酸涩口感,味精独特的鲜味横亘在那一小坨僵硬的肉馅中,最可怕的是,皮竟然是厚实的发面而不是半透明的紧面。
我伴着泡饭,吃着那一屉六块钱的,好似加多了糖的狗不理包子的无锡小笼包,喉咙里不由一阵阵紧缩,回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去北方,兴冲冲地吃了一口著名的狗不理包子,是咸的,而那时候的我从没吃过咸的包子。
在外地呆了两年大学以后,我已经学会面不改色地在每天早课前吃下一打咸口的灌汤包,至于窗口的各色小笼包,不知道为什么都是发面的,是我始终无法习惯的口感,但据说大多数地方都这样。
后来出了国,很多认识的人都在控诉PANDA的油腻和过量糖分,而我始终觉得和国内的中式快餐并无太大区别,直到有天在知乎上看到有人对此提问,熊猫快餐真的很难吃吗?好奇点进去,下面说好吃的,一溜的无锡人,瞬间了然,倍感亲切。
不过在甜咸之争中,无锡人是个异类。
无锡人眼里的豆腐花是咸的,比如荤汤豆腐花,很粘很稠,但外地人眼里的无锡豆腐花是咸里带甜的。
无锡人端午节是吃红烧肉粽的,咸口,但无锡的红烧肉又偏甜,而且无锡人吃红烧肉粽的同时,还可以吃一个可以蘸掉小半碗白砂糖的白米粽。
唯有过元宵节,无锡人才咸得纯粹,吃的都是全肉馅的汤圆,只可惜出了国之后我再也没买到过肉馅的,亚洲超市里都是芝麻,山楂,南瓜。
所以说,要比吃糖,我,无锡人,是不认输的。
我们生而为甜,甜而不自知,按福建人好吃的梗来说,我们无锡人都很甜。
要说唯一能打败我们的,在我有限的认知里,只有来自大洋彼岸的魔鬼级对手——吃草莓还要蘸草莓酱,吃苹果还要蘸苹果酱的美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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